去迪化街回來,口袋裡總有天山行的散狀乾貨干貝。好幾包。
放在口袋,沒放在包包裡的原因是,好想一回到家,就掏出來洗一洗吃。
等一下,現在是有一種水果叫散干貝嗎?洗一洗就吃是怎麼樣?
只能說這是我被寵壞的,童年記憶。
小時候我一直有一些「吃原味」的「好習慣」。會把冰箱裡的有鹽奶油,煞有介事地切成工整方正的一口。然後,直接放嘴巴裡吃掉。大概是放學回來後,四點十五分左右,最常吃的「下午茶」。嗯,吃完就一臉滿足的去看電視。
方糖也是直接吃,「哈姆」(熟火腿)也是一口塞。當然還有煮湯用的乾貨干貝。母親也很寵。她都會拿一只白色的大同瓷碗,按一些熱水瓶裡的熱水,在碗裡幫我洗一洗,硬呼呼、完全沒發過,棕橘色的乾貨干貝,就會變成我大約五點十二分的電視零食,然後再看一輪卡通。
台語說這個叫做「呷迌」,吃著玩的。
好玩嗎?好玩喏。一開始當然會有點硬得咬不動,但隨著它逐漸瓦解,濃濃的鹹香鮮味,不是湧出來,是噴射出來。口中會有一處是非常高濃度、非常集中的鹹鮮味,馬上生津。但我捨不得讓他擴散開來,緊緊抿住嘴,上下兩頷都在用力,只讓鮮味集中在舌中央。只留一條細細的通路,讓滿是鮮味的唾液,直直往喉頭去,然後逐漸奢侈地整團吞下。那鮮味濃得非常有個性,陽光曬過的威力也是。直到最後一刻,都直挺挺的沒有淡掉。這就是整顆咬的樂趣。
是我這種,吃雞肉飯或滷肉飯絕對不攪,濃濃派的人,眼中的寶物吧。
個性平穩的女兒,沒有感染我這種極端的嗜好。但兒子有。
「妳在吃什麼?」被他發現一次,我在練牙口,噢,不,我在嚼干貝以後,「我也要。」母子兩人便會在我從天山行回來的那天起,互相咬牙切齒的分享同一種怪喜好。我若偷吃超過他太多,會被他抗議。不,不只是抗議,是記恨。大概是他最討厭我做的事情裡面,排名前十的其中一條。
我覺得他……很有品味。
通常持續不了一週。無論買得再怎麼多的干貝,都踏不出一週這個時間界限,就沒了。
母親知道我們怪,一邊口唸,不要什麼事情都一口氣做太多,一邊遞給我用花瓜玻璃罐裝的珠貝。但,啊,抱歉。夠鹹鮮扎實的,還是得要硬得不得了的干貝。
仔細想想,我似乎沒有給孩子做過真正的干貝料理。燉雞或煮粥時,或有之,但清楚看得見它在那裡的菜,沒有。
趁本週內,我還沒有誇張地把它吃完之前,我做了這道干貝絲瓜。絲瓜縱切比橫切炒起來,脆。但都好,無妨。干貝的話,泡一兩個小時或再更久一點也可以,但不蒸,是我的做法。直接剝散,要比絲瓜先落鍋炒香。比蒸過的柔軟、粉膚色干貝絲,要硬一些。
但這樣吃起來仍舊是,噴射機等級的濃鮮。
•干貝絲瓜•
【做法】
- 干貝泡開水,室溫中約二至三小時
- 絲瓜去皮,橫切成三段,每一段再縱切成十二條左右
- 干貝用手剝成絲,用少許油炒香後,加入絲瓜條拌炒
- 至絲瓜都濃綠微軟,試嘗鹹淡,以少許鹽調味,就可以起鍋了
作者簡介
「家裡的每一本食譜和飲食札記,對貓男來說,都是:菜單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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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fine dining到市場小吃,熱愛飲食,也愛動手做菜的人。
喜歡安靜地待在家,也喜歡衝動型旅行的雙重人格。
市場、小鎮、新奇的食材總會勾起好奇心。
攝影、寫作、策展、食譜設計,參與領域總無法定義。
2021年Tatler雜誌選為亞洲最具影響力的250位Taste Maker之一。
曾為聯合報500輯、香港明報周刊《不在市場,就在廚房》專欄作家。
著有《秋刀魚一條半》、《秋刀魚變溫柔了》。
IG:milliototo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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